日本的產經新聞的藤本欣也先生出了一整頁長文章去記述一位在前線香港女生的故事。希望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位日本記者筆下的示威者。
 
翻譯的時候,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這一年間發生的事,真的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
 
她雖然流亡海外,但仍然心在香港。我們的戰爭,仍然未結束。
 
(以下為本人翻譯,如果有筆誤請指正)

經過6 月9 日的103 萬人(主辦單位發表數字)的大規模遊行至今已經有一年。最近沒有大型示威的原因,除了武漢肺炎之外,還有限制著香港市民的基本人權的「香港國家安全維持法」。在正式成立之前,這法例的影響已經立竿見影。
 
昨年11月,我認識一位和最前線激烈衝突,即是所謂的勇武女生。Fate小姐(28歲),英文就是「命運,宿命」的意思。這是她自己取的綽號。和一般勇武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她是一個嬌小玲瓏,笑起來很甜美的可愛女生。但當我們開始示威的話題的時侯,她的笑容就消失了。
 
「我們不是在示威,而是從中國的侵略中保護香港的自由,這是一場戰爭。」她說。
我之後也有再見她一面,當時我知道作她所牽涉的,除了激烈行為,還有製造炸彈等,她的表情也比當時更加陰暗了。
 
在今年的年頭,她決定離開香港,並告訴我她已預計了再不能踏足香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落淚。當時她曾被警察拘捕,保釋之後再被控暴動罪。最高刑罰是監禁10年。
 
她逃到某國之後的4月下旬,開始在社交媒體發表文章。敍述這一年間的感受。就算身在海外,心也沒有離開香港,我覺得這也是一個香港女生的故事,所以放進這個「活在香港的人」的專欄裡。由於安全理由不公開真名,但已經得到她本人的允許轉載。
 
一個香港市民,在這一年到底有什麼變化?我想在此分享 103 萬分之一的故事。現在有數之不盡的人也有著不同的制遇,去面對即將令到香港人無法自由發表意見的「香港國家安全維持法」。

「到底我應該擲出我手上的磚頭嗎⋯⋯」

在2019年6 月開始的反政府示威中作為勇武的女生Fate小姐(28歲,假名),她在社交媒體的筆記,從她在今年初發生的變化開始。

「離開香港之後,不須再在前線戰鬥,不需擔心被跟蹤,被檢舉,或者「被自殺」,照理該能好好睡覺,但不知道為什麼無法入睡。每晚都夢見自己被槍指著,夢見自己差點被殺,只能睡 30 分鐘至一個小時左右,然後再醒來。  

心理醫生說,因為我長期處於隨時被殺的環境之中,腦袋一直處於緊張狀態,但現在已經安全了,所以積聚的壓力,傷痛就一口氣解放出來。醫生說這是PTSD,而且程度不輕。   在五月左右,曾經上吊自殺。缺氧至腦中一片空白時,身體與意識因恐懼而求存,活了下來後,怪責自己原來連死的勇氣也沒有。」

如果我的磚頭砸死了警察的話,我可以承受到嗎
曾經試過中彈 首次感覺死亡是如此接近

 
《在2019年的6月9日,Fate小姐也參加了103萬人的示威,她首次上前線,是那一天的3日之後》

在 6 月12 日,我仍只是一個和理非,對催淚彈,或者是速龍隊等等一無所知。

在雨傘革命時,我因病而半身不遂,做了多年治療,總算能夠過普通人的生活,但不太能跑太久,或者拿太重的東西。

那一天我在參加立法會的示威,和朋友坐在橋下,聽到有人說前線不夠物資。   

「好像不夠毛巾,生理鹽水,還有長傘」

在我面前有堆積如山的物資,但沒有人送去前線。

我當時就想著出一分力,所以就留下朋友,帶上頭盔,眼罩就上了前線。右手拿著鹽水,左手拿著數把雨傘,走著然後休息一下,然後繼續走。每次來回也花上十多分鐘。    

去了兩三次,我在前線累到走不動,那時有手足說「快點走吧,就快開戰了」,其他手足從小路走出來。

「速龍快到了!」    

有一個前線的男生說「前線會保護你直至你離開為止,不能戰鬥的人快點走吧。」

我終於知道,前線的工作就是為了保護在後方的手足。    

我和朋友一起回去之後,雖然全身累透了,但睡不著。因為在前線的,有很多比我還要年輕的人。    

在當時,我決定專為前線送物資。  

《示威者的要求不只是撤回逃犯條例,還有徹查警暴,釋放被捕人士,還有實行真普選等等,示威已經變成民主化運動,而且是帶上了對抗阻止中國的色彩》

我每次也參與示威,不知不覺站在前線,在手足擲汽油彈時,我作為盾去保護他們。    

有次被催淚彈的一部彈中,子彈在臉旁擦過,我第一次感到死亡如此接近。警察是瞄準頭部的。    

當時是在鬧市,有不少看熱鬧的路人。警察喝令路人快回家。    

然後在大約兩米的距離用槍指著我。是布袋彈的槍,可以清楚看槍口。    

幸好,在旁的警員將其拉開,可能是因為那個警員也知道,如果不拉開他,真的開槍的話我就會死。    

《Fate小姐認為這是一場「殺人還是被殺」的戰爭,所以開始激烈的行為,但最初也有猶豫》  

那一晚,我手上沒有雨傘,但有一塊磚頭。    

手情很沉重,這塊磚頭,到底應否拋出去。攻擊並非我最優先考慮的行動。    

現在回想,當然我的想法非常單純。如果磚頭砸死了警察,我能承受到嗎?    

結果那磚頭在撤退時掉到垃圾桶裡。    

另一個晚上,我聽到在現場有一把女性的聲音叫救命。她被警察包圍。手足阻止我去救她。    

「救不了,太多防暴」  

「但她在叫救命」    

我的手足說「我也知道。但已經救不到她。你先冷靜!」    

「但她不斷叫救命啊」    

「我也很痛苦」    

我踢了幾下在牆上,明明自己的職責是保護別人但什麼也做不了。這時才發現自己一直發抖。

母「最好被關進牢房」 弟「滾出這個家」

《市民對勇武的觀點各有不同 和家人朋友對立》
 

「你也是暴徒,最好就被關進牢裡!自作自受」母親如是說

「那麼,是不是有人被警察施暴,被殺也沒所謂?」

「這是他們自找的!誰叫他們搞破壞?」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被母親用髒言穢語責罵。

弟弟也叫我「滾出這個家」,結果我有家歸不得。

我這次逃亡,也是向母親說去外國留學。

母親只是很興奮地說「好啊!是不是已經不會回來?是就最好。」並沒有問我需要什麼。

但身處外國,不等於絕對安全。

有很多警察偽裝成手足調查我們這些逃亡的人。他們面臨著死亡的威脅。

共產黨無處不在。

也有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賣手足的「偽黃」,我的戰友雖然幫過很多人,但因為得罪了某位「黃」的人,而被泄漏個人資料。

我在香港的時侯,只要某些人做法感到不滿,就會被冠上「內鬼」之名。甚至有傳言要將我「私了」。

身處異鄉的我,面對的壓力不只來自警察,還有過去的「同伴」。

我作為前線的盾,有時收到朋友的訊息,「現在只能靠你們了,你不怕嗎?」

不,我怕得要死。每次我都感覺到死亡。但我只是不惜一切,為了心中的未來而戰鬥。

某人說過「我們這些大人有很多束縛所以不能站出來,辛苦你了」

我們的生命,朋友,前途,學業,愛情就不是束縛嗎?

有一位前線的手足,最討厭的是途人的掌聲。

「加油!拜託你了」

雖然口說希望我們不要受傷被捕,但是卻鼓勵我們出去前線。我們只感到悲哀。

曾有和理非的手足說過,「前線抗爭徒勞無功,只有危險。我們要打國際線。」

但是如果沒有前線的戰鬥,又如何打動國際?又如何可以向世界展示警方的暴力,而聽到世界的關注呢?

「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國家安全法正在迫近」

《Fate小姐正在守護的自由,正在被「國家安全法」所略奪》

中國正在向香港導入「國家安全法」。如果在香港立法的話,是無視一國兩制的原則。等於虐殺香港。

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希望香港人思考這場革命。

但在國安法之前,大家已經先自我審查,在恐怖之中親手葬送自己的自由。這也算抗爭嗎?恐懼是極權食糧。這樣只是助長極權。

我一年前只是一個和朋友說無聊笑話的OL。幸福是唾手可得,有工作,有男朋友,也擁有自己的興趣。但現在我已失去了一切。

但,就算我可以回到一年前,我也會再參加6月9日的100 萬人示威吧。三日之後,我也會選擇出現在前線,我不後悔我選擇過的路。因為我沒有做錯。

我想我到死之時,也會以2019年的自己為榮吧。而且我也以2019年的你們為榮。

《Fate小姐現在已申請成為難民,現在還未知道結果》


譯者後記:

到現在 2020年10月,這場「戰爭」可以說是去到敗戰時,戰敗的國家被清算的階段。

現在可以肯定不會再有大型的示威或者活動。而且,也已經變成國與國之間的問題了。時代的走向,已經沒有人可以知曉。

這場運動,做出最大貢獻的,其實就是那些無名的手足們。

我很欣賞,很尊敬這位嬌小玲瓏的小女生。

我沒有勇氣和膽量,我不敢做犯法的行為,我只是一個教日語的人,用回自己的知識。將大家的思念傳達出去。

就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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